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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与边缘,时间与成本
对当下纷繁乱世的思考框架 [ ★烤糊的卷子 ] 于:2014-05-25 06:25:11 主题帖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个身在非洲工作的中国人,到过几个国家,一直在思考当下纷繁乱世的各种现象。以下内容基本为本人独立思考的结果,只有一个大致框架,现在拿出来与同好探讨。
我认为中美之间的竞争是核心对外围的竞争,这部分是我的思考的框架和前提背景。
首先,我要说清楚,什么是核心,什么是外围。这个概念体系基本是从马克思列宁对19世纪后期帝国主义世界体系的描述引申过来的,当时的世界基本是由几个美欧殖民帝国组成,再加上中国,奥斯曼土耳其,泰国,埃塞俄比亚等半殖民地作为体系边缘的补充。这个帝国体系的核心是西欧工业化国家,输出资本和工业产品,它的外围是广大殖民地半殖民地,充当原料产地,商品市场,以及资本输入地。
那么一百多年过去了,我们回过头再看,这个世界体系的外在似乎已经面貌全非,但内核其实一脉相承。唯一的变化是中国的角色变了。现在的东南亚,拉美,中东,非洲等地,仍然主要是在扮演原料产地,商品市场,以及资本输入地的角色。很多人也观察到,一百年前发达的现在仍然发达,现在的八国集团的组成国家几乎就是一百年前八国联军的翻版。至于四小龙,新加坡和香港基本是西方在亚洲的桥头堡和代理人,扮演的是西方管家的角色,韩国和台湾原来二战前是日本的一部分,在二战后日韩台一起拜了美国的码头,充当了美国的太平洋防波堤角色,直到今天也没有独立的内政外交。
所以中国才如此独特。
现在中国仍然有一些外围国家和地区的特征,这一点只要到富士康的车间里转转就有最直观的感受。但是另一方面中国也慢慢在孕育自己的核心。要理解这一点就必须要走出国门,到其它的外围地区感受一下。比如我在非洲,看到华为的通信基站,三一的工程设备,重汽的卡车,众多中资企业的厂矿,在和美欧日的产品和资本短兵相接的竞争,这种感受是很直接的。再看看当地人的无所作为,不由想起了一百年前在日俄战争中充当麻木看客的中国人,唏嘘不已。
那么现在中国也开始成为一个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核心国家。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游戏规则是什么?是对殖民地,也就是原料产地,商品市场和资本输入地的争夺。中国和美国争的到底是什么?拨开外皮,就是这些外围地区。而且,这个外围地区不仅是指中美两国国境之外的外围,而且包括中美两国自身。富士康的劳动力是华为和苹果的竞争对象,也许有一天中粮也会在美国本土和嘉吉(cargill)竞争农产品市场,IBM个人电脑业务本来核心在美国,中国大区是它的外围,但是在被联想收购之后,美国市场反而成了联想电脑的外围地区。这种核心对外围的争夺与转换时时刻刻都在进行中。
帝国主义世界体系中的外围地区是很凄惨的,因为它们没有分蛋糕的权利,核心分给它们的只能是些残羹剩饭。就拿非洲这边的中资企业来说,中国员工的工资是当地人十倍以上,这还算是温柔的,西方企业在这里的分支机构负责人(西方公司一般只派少量高管,中层以下用当地人),工资可以达到基层员工的百倍以上。这还只是表面的工资差距,更不要说利润所得全归资方所有了。几乎在所有的外围地区的社会中,都存在着大量的无所事事的富余人口,其原因就在于核心地区吸走了利润,而资本输出是有限的,无法在广大的外围地区创造充分就业。就拿中国来说,如果没有本国强大的企业组织创造庞大的就业机会,而是靠外国投资的话,那么应该八成以上的人口都将沦为找不到活路的富余人口。
几年前突尼斯开始茉莉花革-命时,起因就是一个小贩的自焚。那个小贩还是个大学生,可是他生活的国家是个外围地区,不能提供那么多的适合大学生的好岗位。结果他只能去摆摊当小贩。最后当小贩也被驱赶,他就只有一条死路可走了。我们中国人这几年讲,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是当玩笑话在讲。可是对很多其他国家的人来说,是真的无路可走了。沦为外围地区就是这样残酷。
再说一个身边的例子。苹果手机,你看他的包装,上面写,加利福尼亚设计,中国组装。你看,人家已经是在赤裸裸的在跟你讲它所追求的世界利益分配和产业分工的格局。为啥中国大学生就业难?按照苹果的产业分工格局,中国根本就不该有微电子和软件专业的大学生,否则你毕业了也找不到工作,还得去组装流水线上去和初中生竞争低工资普工岗位。还别不服气,这种岗位还得挤破脑袋争,不干就去死。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幸亏中国不再是半殖民地,有了华为中兴联想小米等等,很多微电子和软件方向的大学毕业生可以坐在空调办公室里工作,而不是去摆摊,去自焚。可是大部分中国人还是不觉醒,心甘情愿当洋品牌的奴隶,多么悲哀啊!
我有了帝国主义世界体系的分析框架,我需要对核心国家进行评估。哪些因素促成了某些核心会比较强,某些核心地区会比较弱,核心地区之所以成为核心地区的原理,中国和中国人的未来。以下主要是我的独立思考。
首先我假定,众生平等,各个地区也都有一展身手的可能,那么一个地区的竞争力和哪些因素相关性最大呢?我的思考结果是:一个地区的竞争力,与人口数量正相关,与人口密度正相关,而与人口分化程度负相关,与运输成本负相关。
现在历史进行到了21世纪,国家的实力基本上就是指它的工业尤其是制造业实力。而制造业实力的长期决定因素,一是资本积累水平,二是劳动分工水平,三是运输成本。
资本积累的来源,可以是巧取豪夺,可以是勒紧裤腰带攒,资本积累的组成,可以是生产设施,也可以是教育培训投资,可以是新技术的累积开发时间,总之,资本积累越高越好。大量的资本积累需要大量的人口,所以人口大国不一定是核心国家,但人口小国一定不是核心国家。
劳动分工水平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劳动生产率和单位生产成本。对劳动分工的观察在亚当斯密时代就有了,我也不需要细论述。不过劳动分工过程存在一个隐含的前提:参与劳动分工的劳动者必须相互之间可以无障碍沟通,即拥有一致的语言和文化。
再来说说运输成本。我对运输成本的定义不是货币,而是时间。当然货币本身很大程度上是劳动时间的衡量单位。比如一个人的八小时工作日工资是200元,而一件产品的运费是500元,大体上我们可以说,耗费在运输上的总的直接劳动时间,是20人工小时。但是当我计算运输成本时,我必须要考虑在途时间的成本,这个成本往往比直接运费要高出两个数量级。比如我好几次遇到某种配件短缺,需要从国内紧急空运的情况。空运的成本比海运要高两个数量级,但是海运从国内出库到这边入库往往要半年时间,这个等待时间足够把一个企业拖死了。所以在非洲的中国企业,大都有个习惯,就是成集装箱的囤积各种配件,这是非常大的效率损失。我在我所在企业的观察结果是,这种漫长运输时间产生的效率损失可以使生产总成本增加一倍。当然,这只是我个人非常狭隘的观察,不同行业的效率损失应该很不相同,很可惜没有看到有经济学家进行这方面的研究。
那么,当我们使用时间作为衡量运输成本的尺度时我们会发现,岛屿地区的外部运输成本是很高的,因为海运尽管运费低廉,却是最慢的运输方式。所以岛屿地区与外界形成密切的产业分工协作会很困难。
以时间衡量的运输成本对制造业的影响极大,所以制造业往往是以产业集群的形态存在,这就需要当地人口密度要够高,人口分布太稀疏的国家不能产生有竞争力的产业集群。
那么在世界地图上,我们直接去找那些人口密集的大国,如果它的内部外部运输成本又很低,语言比较统一,并且位于一片巨大的大陆上,那么它应该就是世界体系中的核心国家了。这样的国家只能找出三个:以人口规模排序最大的是中国,其次是美国,再次是德国。另外还有两个潜力很大的国家,一个是印度,另一个是巴西。这两个国家的问题多得可以写好几本书,比如热带民族性太强,人口智力低下,不爱储蓄所以没有资本积累,基础设施严重不足,缺乏煤炭资源,种族分化剧烈等等等等。他们的发展障碍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如果最后发展不起来也算正常。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国家和地区,其本身的条件原本应该是个外围地区,但是现在却多少在扮演着核心地区的角色,如俄罗斯,日本,韩国,台湾,新加坡,香港,以色列。我很想说说日本。
日本的死穴在于它是一个岛国,而且日语也不是在世界上大范围使用的语言,所以它很难和其他地区产生密切的产业分工。日本的产品往往自成一系,和其他地区的产品都不能兼容。现在东亚地区的产业分工中,日本由于历史上长期的资本积累的优势(设备,技术,经验等等),分到了一块超高附加值的产业分工环节,所以它还活得不错。但是中国的资本积累水平正在后来居上,而且由于先天性的优势,在同样的资本积累条件下,中国内部可以容纳更加复杂巨大的产业分工体系和更加广阔十倍的统一市场,所以具有比日本高得多的效率优势。日本一旦坐实了边缘化的地位,其后果是非常凄惨的,因为它的人口相对于其国土和资源实在是过剩得厉害。对于日本来说,失去世界体系中的核心地位意味着失去吸纳世界资源的能力,其一亿多人口将成为地球富余人口,这个消灭富余人口的过程将极为惨烈。我在我的有生之年应该可以见到这一壮观历史过程。
用这样一个思考框架,来评估一下过去一百多年的历史进程的意义,以及我们处在历史进程的哪一个阶段。
首先是从19世纪末期开始,整个世界被纳入了以西欧为核心的帝国主义世界体系,然后在最大的殖民国家英国与后起的工业制造业强国德国之间发生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根据我之前的分析框架,德国的核心国家地位具有天然性,而英国作为一个岛国,它的的核心国家地位具有人为性(注意,这与中美竞争的本质高度类似)。所以需要人为的维系自己并不合理的核心地位的英国,必须使用关税壁垒,海上封锁等方式强迫德国不得获得自己的外围地区。
一战的结果,是使美国这个外围国家开始成为核心国家(一战前的美国长期是一个原料产地和资本输入国),而苏联退出了以西欧为核心的世界体系,开始尝试用中央计划的方式自组核心外围的关系。
然后,以英德矛盾和美日矛盾为主线,又发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在二战中,德国的目的是在欧洲建立一个以德国为核心的统一体系。这个体系本来是有可能性的,今天的欧盟实际上几乎是用和平的手段实现了德国用战争手段所未能达成的目的(因为德国在欧洲的核心地位具有天然性,如果不加以人为干预,在长期的历史进程中必将自动实现)。但是当时的苏联已经用中央计划手段建立了一个有强大实力的核心,不再是沙俄那种欧洲外围地区了。在二战中,日本的目的是以自己的岛国为核心,在亚洲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体系。但是日本的边缘地位同样具有必然性,最后日本以被美国占领收场停止了对帝国的追求。
在二战后长达70年的世界和平中,实际发生的历史验证了我的分析框架。首先是德国用和平手段获得了在欧洲的核心地位,英国失去了自己排他性的外围殖民地,在欧洲也越来越边缘化。苏联在长期的和平中连国家都无法维系,现在的俄罗斯已经基本退化回到了原料产地的角色(但是另一方面,中央计划的工业生产联合体被历史证明是唯一适合俄罗斯的制造业组织形式,其他的经济组织形式只能使俄罗斯更加彻底的去工业化)。日本在冷战中曾经努力建设东南亚日元圈但再一次未能成功,现在正在向边缘国家的角色滑下去。中国正在回归亚洲核心的传统角色。广大亚非拉国家在形式上拥有了独立,但没有改变自己外围地区的本质,社会长期动荡不安。美国在二战后获得了与他的天然地位并不匹配的世界核心地位,现在来看是无法维持的。
我们再来看看中国现代史的发展脉络。首先是当清王朝彻底沦为半殖民地后被推翻,之后经历了38年的战争和混乱,1949年建国,中国和苏联一样,退出了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开始用中央计划的方式从零开始建立自己的经济组织核心。然后就是前30年时期。在这一时期中国外交政策的主线是反帝反殖,目的是什么?就是促使更多的外围地区退出世界资本主义体系,削弱欧美核心。当然结果是不太成功的。然后就是后30年,不再提反帝反殖,而是中国自己要融入世界。什么意思?对西方人来说,就是中国在吃够苦头以后终于在思想上投降了,重新回到了它应有的外围地区的奴隶地位上(直到今天这仍然是西方人内心的向往,他们对中国人的定位仍然是奴隶劳动力,所以他们从骨子里愿意相信崩溃论)。而对于中国人来说这个过程具有多面性。很多人看到的是洋人又回来了,买办利益集团和意识形态又产生了,中央计划下建立的国企大量倒闭解体,国将不国了,前途一片灰暗。我不能说这不是事实,但这不是全部的事实。另一方面,中国内部的有竞争力的组织也在不断发展壮大,中国内部的产业集群在不断建立和完善,中国的产品和资本在不断走出国门,与西方面对面的竞争。
我们再来对比一下中俄两个国家一百年来发针路径的异同,感受一下历史发展必然性的威力。同样是从19世纪后期的外围地区起步(当然当时中国比俄罗斯的地位还要边缘得多),同样是在长期战争后退出了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同样是试图用中央集权计划的方式建立自己的经济组织核心,同样经历了这些组织的破产和解散,可是最后的结局却大不相同。俄国庞大的工业生产联合体一旦解散后就从历史中消失了,现在的俄国已经是一个相当程度上去工业化的国家;而中国的国企在组织解散后,其设备,人员与组织核心却逐渐建立发展起了新的企业组织甚至是产业集群。这就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性。中国对于工业制造业来说是一片肥沃的土地,只要把种子播下去,就会抽枝散叶开花结果,长出一颗颗参天大树。而俄国对于制造业来说是一片荒凉贫瘠的土地,靠苏联中央财政浇水施肥维系的一颗颗看起来很伟岸的大树,一旦离开刻意的人为干预,就会轰然倒下,再也长不起来了。
所以中国正在经历从外围地区到核心大国的过渡过程,美国一切努力的重点在于把外围国家和地区从中国身边拉开。美国身为一个世界次等地区(世界第一重要的地区是东亚,北美相对于东亚是一个次等地区)的核心,却要维护一个世界一等核心的地位,这是他所面临的难解的矛盾。他的行为就只能是在世界上到处煽风点火。他知道自己不能成事,所以他只能尽量坏别人的事。日本已经看到了自己边缘化的命运,可是它又不想认命,所以现在跳得最欢。台湾也不想认命,可是它连闹事的本事都没有,现在只能在窝里内斗。韩国在中美之间首鼠两端,我认为随着三星现代等韩国核心企业受到中国企业越来越大挤压,韩国的国内压力将会在十年内爆发。欧洲的核心地区可以勉强维持,外围地区面临长期萧条。俄国现在面临寂灭前最后的回光返照,十年内它的冷战遗产将消耗殆尽。那么其他的亚非拉外围地区,他们原本是西方的外围地区,现在要逐渐成为中国的外围地区,第一是看不清历史大势,第二心里有失落感,难以完成心态调整,第三就是看到中国的成功多少也都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但是中国成为世界体系的核心有必然性,对于那些天生的外围国家来说中国模式不可复制,谁学谁死)。所以我们看到越南学中国越学越死,现在进入了死胡同。菲律宾仍然在做美国世界第一的白日梦。非洲国家普遍欢迎中国投资,同时也普遍认为这些中国人不如老贵族优雅,吃相很难看。拉美似乎永远也走不出左翼右翼,通货膨胀和经济崩溃的死循环。所以,这个世界现在应该是处于中国登顶之前的过渡阶段,在那之后应该会再次迎来几十年的稳定状态。
最后我用核心与外围的框架观察一下新疆问题。新疆在中国是一个边缘地区,而且一千万维族人在语言,文明和种族上与中国的主体民族不兼容。这是新疆所有问题的总根源。同样是中国的边缘地区,东北的经济也比较边缘化。可是东北人可以南迁,融入核心区,而维族人不能。东北的大学生可以到南方企业工作,在南方落地生根,维族的大学生不能。维族人在内地只能开饭店,卖切糕,要不然就是当小偷。我要是维族人我也会很绝望,也会拼死命偷渡去土耳其,这个心理很容易理解。现在一说起来就往宗教上找原因,这是民族政策的路线错误。建国65年的民族政策路线是错的,与主体民族不兼容的边缘民族的劣势是不能用高考加分两少一宽等政策倾斜弥补的。正确的民族政策只有两个字:同化。想想看,日本统治台湾才不过50年,就培养出了一批皇民追随者,中国治理新疆65年,两代人的时间过去了,绝大部分维族人至今不能流利使用汉语汉字。民族政策的路线错误已经一目了然。
核心与边缘,时间与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