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渟岳峙”厦门行 (2014年8月)

罗大教授

厦门是一个浪漫得令人骨酥的城市，因为有无边碧海摇漾的艳惑，天生风情，便无量地吸引了一大批多彩有梦、倾心憧憬的人。

三日行，人且行，景且绮。回来后，用四个字概括心感的印象，便是“渊渟岳峙”。“ 渊渟”者，潭水深静也；“岳峙”者，高山耸立也。“渊渟岳峙”这个词似乎过于庄重，不灵动，也不飘然，与厦门飞媚的流芳气质不甚匹合。然而天刚擦亮到达厦门时，晨早的青云还来不及白展，火车便驶过宏伟的海上杏林大桥，过眼一片渌波，是刚眠醒大海的眼，渊静微沉，最清凌的视观！加之南普陀寺檀香氤氲巉立的山，鸿山公园登高望远盘立的峰，乃至鼓浪屿峻拔苍空、傲奇飞立的日光岩，“岳峙”者，当之无愧也！

我对于厦门最早的印象，来自鲁迅的《两地书》，鲁迅当年离京赴厦，厦门大学还是一片草昧蛮荒，鲁迅不喜欢厦门，一则认为由于厦门靠近南洋的缘故彼地斤斤计较于金钱的风习太茂盛，二则孤海寒寺鬼火嶙峋鲁迅感到了生命大寂寞如酒的悲哀。如今金钱气息大抵依旧，荒瘠情状一扫而空，当年鲁迅在厦门相思成灾，如今的厦门却成了红男绿女相思成瘾的天堂。

厦门大学：厦门大学最近丑闻缠身（艳照门、诱奸门、学术抄袭门、校长食堂特权门、如厕偷摄门……），也是中国“三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的集相缩影，以至校门“厦门大学”四字的题词，都隐约让我产生一种显得无比猥琐的印象。里边有芙蓉湖，芙蓉湖里有天鹅，景致还不坏，水木清华，佳趣迭连。当然也有“情人岛”，其实也是一小湖，悬躺盘山之央，伴着四围青林，荡漾着一池幽情的艳波。芙蓉隧道没去，涂鸦的艺术自让它寂寞高贵地留存，校园建筑也有宏致可观的，不过仿佛也嗅不出多少深沉人文底蕴的芬芳，倒是有一种叫做柠檬桉的树，散发着一股清酸的沁香，委实将会在我的生命记忆味蕾里飘飞好久好久……。

曾厝垵：厦门看海、听海是最最想望的，厦大白城校门甫出，一片碧海空然直扑胸次。远处有梦幻烟离的海岛隐隐浮现，环围的便是青澄澄的汪洋，舰船驶过，雪浪遄飞，犁出一匹匹溅玉的白练，横挂碧水间，迤逦舞驰，煞是壮观！轻波，浊浪，赭礁，白沙，木栈道；蓝天，飘云，棕榈，椰情，环岛路，曾厝垵上妈祖庙，海滨浴场南洋风。时值溽暑，高阳猛照，天风绢漾，气流灼人，一个人伫立天地，看海波漩涌，听大音澎湃，情怀豪阔间，万虑皆释洗。

鸿山公园：公园建在山上的怕是比较少见，厦门的鸿山公园便敢为天下先！公园门脸儿十分特别，迎面一盏石形弥勒佛像现身，憨笑可掬若影，绘声绘色若现，眉眼间瀑水淅沥，下面流潭尽潺湲，石间青苔洇布，不觉凉意顿生！拾级而上，有鸿山寺，石坊木庙坐落山间，清宏有致，更现佛洁仙光，如白云朱霞。近旁还有一尊发财弥勒佛，富态头，垂肩耳，拱手披檀珠，笑纳八方福，佛像前烛台盘鼎，香油盈盈！山路峭陡难行，尽是枯枝乱草，然而壮胆踅到观高处，便千容尽显，万象开阔，整个厦门城景赫然眼前，大海与城市建筑颉颃竞辉，公园有如此凌高佳妙，实在可罕！

鼓浪屿：鼓浪屿是必去的了，因为据说它代表了厦门“美”的极致！不过我这个人也颇有“贵恙”，没去鼓浪屿之前，信以为那里是“蓬莱”，有“伊甸”，去了以后呢，大抵是因为“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吧，在在觉得别扭，一应仅感嫌恶。轮渡爆满如倒潮且不说，为什么不修座海湾桥免得人挤“沙丁”呢？因为钱！屿岛三步一景倒也别致，为什么每块小景都要“圈地运动”大做生意呢？因为钱！此外围着海岛走一圈，你会发现很多干部疗养院，很多××培训中心，很多别墅级宾馆酒店，像牛皮癣、狗皮膏药一样贴在鼓浪屿上，这又是为什么呢？为了土豪、权贵的享受！还是因为钱！好嘛，有钱了你倒把环境捯饬得净美一些啊？它老人家不，鼓浪屿的近滩俨如一个大垃圾场，海水、海沙、海石，奇黑！奇臭！奇脏！偌大一个“奇观”的“垃圾场”，卖点萌地说，我也是“醉”了（90后懂的），皓月园里挺立的抗清大将军郑成功“造”（知道）么？毓园里栖眠的“生命天使”、“万婴之母”、“医学圣母”林巧稚妇科大夫“造”（知道）么？鼓浪屿“人民体育场”里塑立的“体坛宗师”、“厦鼓人杰”马约翰教授“造”（知道）么？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死了的人又何从知道呢？

南普陀寺：厦门的南普陀寺坐北朝南，依山面海。因为有高僧弘一法师的修行，使我格外地倍加心神钦仰。记得由其作曲，由太虚大师作词的佛教教歌《三宝歌》：“人天长夜，宇宙黯暗，谁启以光明？三界火宅，众苦煎逼，谁济以安宁？大悲大智大雄力，南无佛佗耶！佛佗耶！昭朗万有，任席众生，功德莫能明。今乃知，唯此是，真正归依处。尽形寿，献身命，信受勤奉行！”。因为有佛法僧光的透耀，寺前的万寿塔、莲花池，乃至水榭、亭台、曲桥、花坞；寺中的天王殿、大雄宝殿，乃至佛像、佛经、佛钟、佛物；寺后的五峰屏立、岩壑林泉，乃至崖壁、题刻、香炉、松竹，莫不灵圣高洁，笼罩着一层生命悲念的大哲慧。飞脊，杏黄；青峰，叠翠；琉瓦，白石；绿荫，芳海。时而俯仰，时而参差，形宏胜，意精美。千年古刹，最有钟磬不绝；山风海涛，更是素景恒在！

集美学村：去集美学村主要为凭吊享誉海内外的南洋华侨陈嘉庚先生，“爱国”与“恋乡”是陈先生“诚毅”的“道义”，陈先生将其“道义”倾资“事功化”，于是有了东南海疆美轮美奂的集美学村。《集美学校校歌》云：“闽海之滨，有我集美乡；山明兮水秀，胜地冠南疆。天然位置，惟序与黉；英才乐育，蔚为国光。全国士聚一堂，师中实小共提倡。春风吹和煦，桃李尽成行。树人需百年，美哉教泽长。‘诚毅’二字中心藏，大家勿忘，大家勿忘!”。除恢廓的校舍群落萃集外，这里还有陈嘉庚故居、陈嘉庚墓地（鳌园）、陈嘉庚事迹陈列馆、陈嘉庚望归园等，其建筑皆独具特色，大抵龙脊凤檐，各匠心，无雷同，西式屋身，中式屋顶，人称“穿西装，戴斗笠”，“嘉庚风格”流光溢彩，雕梁画栋间，乡情国思现！

从集美学村回来，还游了中山公园，逛了中山路，中山公园是休憩的理想乡，中山路是“吃货”、“购物者”的天堂，厦门之行即此收束。一碗噶味的沙茶面，一个秾黄的大芒果，一顶褚色的牛仔式遮阳帽，一只玲珑的海螺哨，三张寄思明信片（分别是听城·厦门大学、听海·鼓浪屿、听钟·南普陀寺），构成了此行全部忆味的凝想。厦门，不再见！

“渊渟岳峙”（喻品格崇懿高尚）、“美尽东南”，这是爱厦门的人对厦门合群虚高的赞誉，我在鼓浪屿有幸观瞻了一回厦门城管土匪一般残暴劫掠小贩的“英雄壮举”，我在火车上亲眼目睹了一位厦门“仁医”闻听得有小孩急染病通告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然恝置的尊容，我在整个厦门真心感受了其地“唯实唯利唯物唯钱”风习的大面积肆蔓，文明“心美”之花已然凋谢，厦门有其表无其里，其悲哉乎？！厦门亦不过中国的时代缩像，中国有其表无其里，其亦悲哉乎？！

注记: 8月，罗大教授与我去了趟厦门，不过我是纯碎的玩了，随便看看，而他是去文化考察的。木有笔墨，怎么办啊。点击链接即是他制作的攻略。

“渊渟岳峙”厦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