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迅猛龙来到洞前，好奇地向洞内张望，其中一只径直走了进去，另一只惊恐地站在洞外，不一会儿，洞内泛起白光，洞外那只尖叫着跑掉了。
如今这里己经发展成为一座城市。虽然科学家们对洞的原理一无所知，却已经能够驾驭它--围绕这个洞?成了髙铁站，洞被完全封装起来，普通人再也见不到它的本来面目。从这里开出的“宇宙之眼”号高铁驶向一个新世界--霾星。
霾星体积相当于A星的十分之一，上面也有一个洞口，与A星洞口连通，其间是几万公里长的隧道，也只有内表面。之所以称作霾星，是因为这颗星球上没有太阳，靠特制粒颗物形成天幕，散射人工日光实现照明，看上去雾蒙蒙的。霾星没有季节交替，昼夜也是靠人工模拟的。最神奇的地方是这颗星球自带地热。
韩宇打小儿就从周围人们的谈论中听到有关霾星的各种传闻，那里四季如春，灯红酒绿，欣欣向荣，甚至在那住上几年外貌都会得到改善。有钱、有文化的人都往那儿跑，政策自然也向那里倾斜。几个老住户的儿女早前在霾星买了房子，后来房价暴涨，都成了富人。
反观A星，经济潇条，气候恶劣，一年有四分之三处于极寒之中，A星人必须冬眠才能挨过严冬。
韩宇是个一心想去大城市闯荡的有志青年，霾星的繁华深深吸引着他。但是高铁票价格不菲，以他在电脑城推销电脑、装机做系统那点钱根本不够，正当苦恼之时，他想起维德那句：“前进，不择手段地前进！”，心想：如果分文不花偷一个来，岂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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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年冬眠前最后一趟高铁，机不可失。韩宇很快锁定了目标，一个进站、过检时手不释卷的高中生，他穿一身磨光的校服，脸颊消瘦，五官还没长开。后面是他父母，拎着大包小包，风尘朴朴，兼顾不暇。韩宇很快就得手了。
高中生并无察觉，背完书又翻出圆珠笔，开始做选择题。韩宇轻蔑一笑，心中暗道：“至于吗，可怜的高考移民狗”，同时又有一阵醋意涌上心头：“如果老子当初有钱移民，何至于读个专科！”霾星髙考不仅照顾分，还有免于冬眠的巨大优势，真是想考不好都难。
候车时，韩宇坐在离一家三口不到十米远处。高铁票不是实名制的，只要不被摄像头拍到，他便高枕无忧。十分钟后，高中生一家发现票丢了，翻遍大包小包，家当摊了一地，母亲急得哭起来，引得众人围观。考生父亲拍着大腿说，他们一家为了买车票（其实是买户口）倾家荡产，还被黃牛骗了。
本来韩宇对高考移民充满鄙视，但又觉得考生父毌不容易，动了恻隐之心。他假装拾金不昧将车票还给了考生，一家三口感激涕零。之后韩宇与考生父亲聊了起来，考生父亲说他家是在某大学门口开保健店卖避(bi)孕(yun)套的，由于生意不错，攒了些钱。孩子脑子笨，虽然很用功，成绩却上不去，为了让他顺利考上大学，这次全家破釡沉舟，花掉所有积蓄买了霾星户口和车票。韩宇不解，问道：“为啥一定要上大学，继承你的生意不也挺好？”考生父亲想了想说：“不好，开店只能卖给别人避（bi）孕(yun)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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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宇借口上厕所继续寻找目标。
这时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青年拉着行里箱走进大厅，她长发披肩，身才髙挑，五官也很端正，但妆画得有点浓了，显得有些艳俗，其实以她的年纪是完全没必要的。
女青年摸了摸衣袋，票还在。她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激动地砰砰直跳，这张髙鉄票寄托了她未来的所有希望，她来自乡下，为了弟弟上学自己没念高中，早早出来工作，在家乡市里的小餐馆打了好几年工，省吃俭用就为攒钱去霾星。她憧憬着到霾星以后能在一个大的餐厅打工，如果需要的话甚至可以出卖色相。最终她幻想自己被某位大款相中，逆袭稼入豪门，过上富裕生活。想到这，她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衣袋，票不见了。
女青年瞬间崩溃，捶天顿地，泣不成声，人们越是劝，她哭得越厉害，念叨着自己泡汤的人生规划：去霾星大餐厅打工，被大款相中，稼入豪门。一位刻薄老大爷看不过去了，上来教育道：“妹子呀，你too young too simple啊，有钱人身边美女多的是，哪轮得到你？”此言像是深深刺痛了女青年的内心，只见她脱下外套往地上狠命一摔，嘶吼道：“我比她们差？我胸不够大？！”
众人意外，顿时安静下来。一位扫地大妈推着吸尘器在人群后面经过，喊道：“这谁丢的票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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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多了，韩宇加紧寻找目标，正巧看见一个眼镜男坐在那儿昏昏欲睡。
眼镜男抹了把口水清醒过来，当发现票不见时，他并没像前面那些人一样大呼小叫，而是自己蔫不拉及地找了一阵，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药瓶拧开盖子可劲儿往嘴里塞。药瓶上标签撕掉了看不出是什么药，但韩宇确定不管什么药这样吃法都是作死的节奏，于是赶紧过来拦住，并试图把他嘴里的药片扣出来，眼镜男顽强反抗最终还是把药片咽了下去。缓了一会儿，眼镜男红着眼对韩宇讲述自己的苦逼经历，他是一名程序员，在霾星一家软件公司上班，虽然薪水还可以，但远不够买房和落户，而且工作强度非常大，整天往死里加班，连法定节假日也不休，时间一长，女友也开始抱怨，经常闹别扭。他上火，失眠，脾气暴躁，最后两人因为一点儿不值得的小事大吵一架分手了。他从此精神更加衰弱，得了偏头痛，情绪一波动就得大把吃止痛片。这次趁项目完工请长假回老家休养了一阵，也只是稍有好转。韩宇说：“不如不要回去了”。眼镜男：“熬了这么多年项目终于做完了还盼着年底拿分红呢”。韩宇：“多少钱值得牺牲爱情和健康？”眼镜男一时语塞，接着叹了口气说：“如果留在A星，我可能连工作都找不到”。韩宇点了点头：“也是，A星只有像我这样装机做系统的”。他将票偷偷塞进眼镜男包里，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也许票没丢，再好好找找吧”，然后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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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要检票进站了，韩宇垂头丧气，逆人流而行，准备回家冬眠，路过奶茶店，破例花二十块大洋买了杯奶茶，只为弥补一下心理落差。
旁桌是一对老夫妇，一人捧着一杯菊花柚子茶边喝边说着话。
老头：别去了吧，咱已经逛不少地儿了，哪儿还不是大同小异？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物。
老太：可霾星没有太阳。
老头：咱们这把老骨头，再逛就散架啦。
老太：你再冬眠也不一定醒得过来。
老头：这高铁刚换了新型号，不安全。
老太：你咋一点浪漫、冒险精神都没有，这辈子跟着你憋屈死了，咱俩不合适，分手吧！
老头：嘿嘿，年轻的时候你这么说我还真怕，可现在吗?
老太推了老头一把。
老头：好了别闹了，要不这样行不？咱们先歇一冬，等开春儿游遍A星。
老太：环球旅行？
老头：恩。
老太：说话算数？
老头：小狗儿瞎掰。
老太像闪电一样窜过去亲了老头一口：亲爱的你咋这好呢？走，回家！
老两口互相搀扶着离开了，留下两张车票整齐地放在桌上，为了不掉到地上，票角压了个杯子。韩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故作镇定，翘着二郎腿等他们稍微走远，然后飞身抽起一张票冲向检票口。
当他赶到时，工作人员正要锁门，匆匆检票之后他一路狂奔，把卖矿泉水的老奶奶都撞倒也不管了。他远远望见“宇宙之眼”号洁白的车身，在阳光下泛着辉光，每隔十几节车厢有一对子弹形双向动力车头嘴对嘴吻在一起，真他妈的性感！他边跑边想，即使上不去也得扒在车厢上跟它一块儿走。
最终上天总算是眷顾他，他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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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宇发现自己的车厢居然是豪华厢，尽管运力吃紧，由于豪华厢太贵，大部分座位都是空的，犹如专列。车厢里布置得很讲究，实木地板，天鹅绒窗帘，真皮坐椅，欧式灯具，还有从《经济学人》到《花花公子》各种精装书刊杂志。韩宇要了杯咖啡，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窗外的虚拟现实风景，感觉自己成了土豪，非常享受。他喝了一口咖啡，想象自己驾驶豪车行驶在霾星一尘不染的公路上，路旁是修剪整齐的灌木，灌木外则是一望无尽的花海。他又喝了一口咖啡，“吱一一”豪车停在霾星某艺术类大学门口，此时雾霾变成了粉红色，一大波霾星妺子向他蜂拥而来。他再次端起咖啡送到嘴边，眼睛保持空灵，想看看还有什么更美妙的事情发生，突然警报声响起，把他由幻想拉回现实。电子音（是个柔美女声）：“列车动力系统发生故障，即将进行紧急制动，请扶稳坐好。”人们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一会儿，电子音再次响起：“紧急制动失效。”
接下来是令人窒息沉寂。过了好一阵，终于有人忍不住喊道：“然后呢？”
列车像脱缰的野马，驶入前方弯道，过大的离心力使车厢倾斜近45度，与洞壁发生强烈摩擦，火花四溢，有些地方被磨出窟窿，强风吹进车厢，瞬间将人的皮肤扯掉。虚拟现实风景被撕裂，露出原始洞壁，洞壁上电流流淌，波光粼粼，摄人心魄。车头首先脱轨，被后面的车厢挤到边上，压扁。由于车厢间的牵引，后面的车厢陆续脱轨，壮观的连锁反应之后，上百节车厢像肠衣里的肉馅堆积一处，大大小小的爆炸连成一片，厚重的橙色火球翻滚着蔓延开来。
两个星球上的洞都消失了。A星与霾星失联。
这时霾星正值睌上十点，酒吧里钢管舞女郎们化完妆刚开工，公司白领们加完班正坐在返回出租屋的地铁上，高考移民们在挑灯夜读。突然间全黑了。
起初人们以为只是停电，但很快发现情况不对，气温急剧下降，霾星第一次飘起了雪花，雪片越来越大，房屋和树木的倒塌声不绝于耳，一个小时的工夫霾星被大雪淹没，像一颗原味冰淇淋球，只有零星几座地标?筑冒个尖，接着白雪渐渐化作冰霜，变得越来越通透，冰淇淋球变成水晶球，温度继续下降，最后水晶球发出幽幽蓝光，像是真的具有了魔法。霾星毁灭。
A星气温上升，春回大地，像童话里解除了咒语的冰雪女王宫殿。

老两口刚冬眠就苏醒了，出去周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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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之眼”号高铁事故是A星历史的转折点，在此之后由于气候改善，资金、人才、政策的回归，以及“去中心化”观念的逐步形成，A星进入黃金时代。20年后开启太空时代，50年后实现了跨星系航行，100年后已开拓上百个颗殖民星球，霾星也被重新发现。

一艘星系际客运飞船行驶在太空中。船上一对情侣一人一杯芒果鲜奶奶茶，说着话。

男：别去了吧，咱已经逛不少星球了，哪儿还不是大同小异？恒星旁边没有新鲜事物。

女：咱们要去的那个星球远离任何恒星。

男：再逛就散架啦。

女：你才多大岁数？我看你就是缺乏锻炼。

男：这茫茫太空里，连空气都没有，要是飞船出个窟窿啥的咋整？不安全。

女：没事儿，咱俩要是挂了，拿根头发再克隆一个，分分钟的事儿。

男的还想再说。女的把手一推。

女：再找借口小心我跟你分手哦。

飞船接近目标，透过弦窗看到一颗淡蓝色星球，三个橙色亮点围绕着星球转动。

机器人导游缓缓举起手臂，指着前方星球说：欢迎来到霾星！

接着机器人导游对霾星历史进行了简单回顾（略）并介绍现状：刚被重新发现时，霾星接近绝对零度，经过几年的重建，霾星已经被改造成一座历史博物馆。在近地轨道上放置了三颗人工核聚变小太阳，使星球气温达到了母星南极洲的水平，既保证人类能够生存又保持冰盖不会融化。在冰盖下修建了观光通道，直通霾星古城遗址。

飞船缓缓着陆，游客们换上防寒服走出船仓，尽管天寒地冻，人们兴致很高。没走多远，眼前出现一座宏伟的虫洞冰雕（正是在以前虫浻消失的位置），在星空映衬下充满了神秘、孤独的美感，人们纷纷跑过去观赏、留影，留连忘返。由于还要腾出尽可能多的时间将游客带去指定地点消费以提升业绩，机器人导游不耐烦地招呼道：“这就是个雕塑哈，没啥好看的，大家跟我来，咱们去下面看一百年前的钢管舞女郎喽！”

（完）

2016-9-9

by 杨超（wantnon）

原创科幻短篇《霾星》